看着秦轲皱眉,他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你要是觉得这衙门太小,想去更大的地方一展所学,我当然也会给你写举荐信,相信以你的本事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秦轲哑然,其实从刚刚他就发现蔡琰对他挤眉弄眼,他还有些不解,现在看来,是蔡琰早就看出县令的来意,所以才这般举动。对于县令来说,本就有举荐人才的职责,甚至当举荐的人足够好,将来立下功劳,他这个举荐人也会得到相应的擢升,是一件荣耀之事。
不过秦轲确实没什么兴趣,于是婉言回绝道: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趟回村只是暂住,过些日子还是要走的。县令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些许惋惜,心中一动之间转过头看了蔡琰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笑道:是我多事了,如今你的身份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了,哪里还需要他人举荐?想必你妻子那边早已有所安排了吧?秦轲面色微窘,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误解自己跟蔡琰的关系?难不成自己身上得挂一块牌子,在上面写个清楚明白才行?但他很快又意识到村子里就没几个识字的,唯一会识字的那几个还是自己师父教出来的叹息一声,秦轲耸了耸肩,也懒得再去解释,笑着作揖道:总之,多谢大人好意了。
县令不好强求,便洒脱地笑了笑,闲扯了几句家常便离去了。小院里,蔡琰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微微歪头笑道:你就真没想过当个官什么的?或者当个将军?秦轲仰着头看天,无奈地笑笑:算了吧,我哪里是那块料?当官,老高那样长袖善舞的人肯定可以。至于当将军那是阿布一直以来的愿望。
蔡琰噗哧一声笑了:就算了吧,老高那家伙要是当官,肯定天天偷奸耍滑不干活,以权谋私贪小利。小乡村里的日子平淡得像一片天边的淡云,轻盈,柔软,没有了锦州的暗流涌动,也不像唐国定安城那般缤纷多彩,令人轻松的空气无时无刻萦绕于他们周围。
晨起,朝日在山的那头像是一颗黄橙橙的蛋黄一般攀升,火红的云霞,染上一层淡淡金色的树林。蔡琰总是打着呵欠看完了日出就回去睡个回笼觉,而秦轲则是趁着这时候把粥给煮好,又从瓦罐中取出少许腌制得酸脆的萝卜,再把她叫起来,两人相对而坐,美美地吃一顿早餐。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要么就是在小溪或者鱼塘里钓鱼,要么就是上山在各种地方胡乱散步,秦轲甚至还因为蔡琰的强烈要求带她去过一次叶王陵的入口。那座幽深的山洞已经因为塌陷而被埋了大半,就连溪流中的盲眼游鱼也都消失不见,再难重现黑暗中炫彩瑰丽的那番景象了。
但秦轲反倒暗地里松了口气,至少那些叶王陵墓里的巨蛇、不人不鬼的叶王、神龙、蛇群都被掩埋在了那些千钧大石之下,被埋葬进了幽深的山腹之中。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变得有些不大太平。出于只有秦轲才心知肚明的原因,稻香村周边的山中时不时就出现一些巨蛇巨蚁,为祸一方,尽管后来再没有一条能像上次那样临近化妖的层次,却也足够令人惊叹了。好在县令向上呈报及时,又有先前的大蛇尸身作为证据,郡中直接下派了五百军士,一路上山清剿,一时间杀死了近十余条大蛇,这场祸患才算是被基本平定。
而秦轲也在这场清剿蛇蚁的大战之中出了个小名,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里,能出一个修行境界几近小宗师的强者实数少见,到了后来,就连郡守都派人来询问秦轲,有没有打算入军中建功立业。当然,秦轲还是婉言谢绝了,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还有寻找师父的重任,况且官场军中向来也不是他喜欢的地方。
但可惜的是,这位郡守相比较县令显然是没了洒脱,多了强硬,不但没有气馁,反而三番五次派人来请,看样子,竟是打定了主意想请秦轲做他的贴身侍卫。我都已经好几次表达了我不想去了,难不成是我说得太委婉了吗?秦轲看着自家桌上摆放着的银钱,这都是那位郡守大人的好意,但这好意的背后却是让自己去给他当差,他实在是没法接受。蔡琰躺在擦得锃亮的木地板上,两手撑着一卷书简,一边看一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秦轲愣了愣,看向蔡琰奇怪地问道:你知道?我当然知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笨。
蔡琰甩了甩乌黑的长发,墨家有一条明文律法,户籍在郡中的百姓若是哪家出了修行者,郡守可强征其为官府做事三年。只是这条律法从有记载之后甚少真正执行过。
她咧嘴道:不过这也不稀奇,真有实力的修行者大多出身世家大族,亦或是当了世家大族的客卿供奉。差一些的,投奔到那些镖局、江湖大帮也能被敬为上宾。官府哪怕想要征收人才,也得考虑到各个群体的想法,大多数时候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呢蔡琰卷起书简,像是一名老学究拿着戒尺的模样,指着秦轲道:你却是个例外。
例外?在你们郡守看来,你秦轲,只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因为有一个隐士师父才得了这一身修为,如今那位隐士已去,你一无世家大族庇护,二无江湖帮派背景,岂非是个最好的征召对象?秦轲苦笑一声,道:我是真的不想去给人家当侍卫本来也是啊!蔡琰白了秦轲一眼,放下书简去拿一旁的坚果,我说你没有背景,你就真的当自己没有背景了?虽说你那个背景不在这里,可锦州公输世家在墨家分量可不轻,你直接把你公输家姑爷的背景扔出去,想来那个郡守大人知道了,也会知难而退的。可是这会不会给公输家添麻烦?秦轲呆呆地看着蔡琰,又低下头,而且,我要真以公输家的姑爷自居,那我和胤雪的事情肯定就传扬开了。你在怕什么?蔡琰眯缝着眼睛,凑近了秦轲道:让大家知道你有个世家大族的妻子怎么了?到时候,别说你们那位县令得在你面前恭恭敬敬,就连那位郡守都要敬你三分咧。
我我不想把这件事情传开秦轲拍了拍后脑勺,使劲摇头道:原本这事儿只在锦州,一旦哪天传到这里来了,我和胤雪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那我将来还怎么做人?等我找到师父,我还要回来住的呢!装。蔡琰把手里的竹简砸了过去,用洁白纤细的手指着秦轲,你们男人最是虚伪,表面上好像百般不乐意,但实际上,你那心里难道就没有得意过?我我哪里有得意!不知怎的,秦轲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我从来没有过好吗!我很苦恼的好吗!蔡琰重新睁开眼睛,笑得甜美:我开个玩笑,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唔秦轲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知道她又故意在逗自己,他耷拉着脑袋,小声咕哝着:总之我没有。
既然不能搬出公输家这座大山,秦轲只能用出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反正他早晚要回去锦州,早一些和晚一些也没什么差别。而且,虽然高易水对公输家局势的判断是静观其变,可如果一直静观,恐怕也会变成消极应对吧?秦轲不是高易水,没有那样深入谋算,自然也想不明白其中几处关窍,但他只能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公输胤雪的家主之位,他还是要帮着争的。不单单是因为交易,更因为如今他早已把公输胤雪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差不多五月中旬的时候,坐在马背上的秦轲终于再度看见城门上镌刻的那肃穆庄严的锦州二字。公输家似乎一切都好,高易水和阿布仍然每天闲着无聊,不是逛戏园子就是四处吃吃喝喝;公输胤雪仍然每天忙着公输仁交代的事情,只是因为连续不断的忙碌,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而公输究则是在公输家中颐指气使,俨然一副当家主事的样子当然,只是表面上。
所有人都都清楚,只要躺在病榻上的那个人不死,就算公输究再怎么蹦也是虚有其表,只要公输仁张口一句话,便足以将他打落尘埃。不过,公输究并不怎么担心。无论是从煎药的炊烟之中,还是从卢神医每天诊完脉的愁容之中,他都清楚,公输仁的大限之日已经越来越近。他要做的,只是等待。
旧的王冕落地之时,自然会有人跪着把新的王冕戴到他头上。你大伯也真是的,这么多事情都让你一个人做,你又不是铁打的机关人,哪里能受得住?秦轲坐在椅子上语气带了几分抱怨,他的对面,坐着公输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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